柳传志因何而怒?深层次看5G标准投票事件

5G标准投票,一场两年前的尘封旧事在两年后忽然被重新提起,然后从小圈子内的讨论迅速扩大成席卷全网的舆论热点,导致当事企业联想陷入巨大的被动,甚至连74岁的联想创始人柳传志也摆脱半隐居状态,亲自出山发表题为《行动起来,誓死打赢联想荣誉保卫战!》的内部信,而后又引来大批企业家公开发言声援......即便放在整个2018年的上半年看,这次“5G标准投票事件”都堪称一次现象级事件,具有远超出其本身意义的广泛意义。


伴随公开信,在网上发布的还有一段柳传志的录音,在短短几分钟的录音中,可以听到,柳传志不只是为联想辩白,还动了感情,按秦朔的说法,就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悲愤融贯其中”。

从1984年创办联想开始,至今34年,柳传志可谓经历过大风大浪,九死一生,但像这次这般“失态”的情况似乎还绝无仅有。而其原因则是多方面的,比如这关系到联想的“军心”、“士气”、“联想人的尊严”,关系到联想在消费者心目品牌形象,但就柳传志那一代人而言,可能更在乎的是因为这次“5G标准投票事件”给联想戴上的“卖国”的帽子,在中国,一个企业如果被贴上“出卖国家利益”的标签,其后果众所周知,这样的帽子,柳传志不敢要,也要不起。

所以柳传志会说,“有人把卖国贼的帽子扣在联想集团头上,这不但是要砸了我们全体联想人的饭碗,而且要我们终身蒙羞受辱。”

这也是为什么马云、任正非等数十位企业家随即出面力挺柳传志的重要原因,因为柳传志面临的问题,并不是联想一家企业面临的问题,而是很多企业在发展中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即经常会被很随意的贴上政治标签。

马云说,“相信柳总!坚定支持柳总!商业避免不了竞争,但竞争上升到无底线,扣政治帽子,煽动民情民愤实乃商业之悲哀,社会之悲哀。坚定支持柳总,树立商业正气!”

对于柳传志的委屈,马云应该是感同身受的,因为在阿里巴巴的发展过程中,一个“阿里巴巴是日本企业”的流言就从来没断过,只因为阿里巴巴上市时日本软银持有34.4%的股份,所以后来马云在各种场合都不断强调阿里是一家“国家企业”;比阿里巴巴更冤的是新浪,新浪也经常被一些网民认为是日本企业,只因为新浪名称sina在发音上与日语中“支那”近似,有人据此认为新浪名称对中国人有侮辱性,继而“推理”出新浪有日本背景,“是一家日资企业,连名字都是辱华的,而且其从来不报道有关日本的任何负面新闻。”

理智的网民总在大多数,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网民习惯于不求甚解,听风即是雨。事实上,阿里巴巴、新浪这类谣言弄清楚非常简单,但仍旧蒙蔽了很多人,而像联想在5G标准投票中到底做了什么,这类超级专业、复杂的问题,连资深的科技记者想搞清楚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种情况下再辩诬是否卖国,难度就已经很大了。

这次“5G标准投票事件”之所以能爆发,有一个大背景,就是正处中美贸易战中,美国制裁中兴,导致网民对自主知识产权技术的重视升级,继而导致对“不维护”自主知识产权行为的痛恨。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但任意贴政治标签却不一定有利于中国自有知识产权发展的长远利益。

这从传说中“5G标准投票受害者”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对柳传志的支持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任正非面对柳传志讲的面子话,因为就在上个月,任正非也内部讲话中还鲜明的说到“我们要正视美国的强大,看到差距,坚定地向美国学习,永远不要让反美情绪主导我们的工作。在社会上不要支持民粹主义,在内部不允许出现民粹,至少不允许它有言论的机会。全体员工要有危机感,不能盲目乐观,不能有狭隘的民族主义。”

华为反对民粹、反对狭隘的民族主义,并不只是在讲政治正确性,而是从中国企业的根本利益出发,民粹和狭隘的民族主义都不懂技术,也与技术无关,如果被这些因素主导决策,很难保证华为以后技术发展路线的正确性。

当然,如果真正是涉及国家利益的投票,还是要以国家利益为先,公司利益甚至技术利益都要放一边,这就是讲大局,弃小利。而具体到这次“5G标准投票”中,联想到底有没有因为投错了票而伤害国家利益呢?其实争论到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了:这次投票,华为公司主推Polar码,虽然不是自己发明的,但这是中国公司首次按照3GPP公认的规则在公开赛场上参与比赛,有里程碑意义,然而因为议程设置的原因,联想的投票,并没有在让华为失去机会,也没有对华为产生任何不利影响。没有影响到华为,当然更不用提影响到国家利益。

当然,对于很多网民来说,只有事实和结果是不够的,联想在投票中的各种细节也被揣测,从而得出联想卖国的“诛心之论”,这恰恰也是联想应对此次危机的最大难点,也是柳传志最大愤懑之处,因为动机和心态这些东西,本来就没法进行解释,所以才在公开信中以大篇幅回顾联想创业之初的往事,称联想的初心是产业报国,“面对大批外国企业的大举进攻,如同一个小舢板一样的联想甘冒风险,跟这些庞然大物一较高下,用代理国外产品赚的钱,贴进去来坚持国产计算机的研发,坚决举起民族工业的大旗,最终击溃国际巨头。”

这些光荣的历史和民族企业的标签,在近些年联想的发展中并不是经常被联想拿出来的,因为联想的发展重点早就转到国际市场,但为了回应“诛心之论”,柳传志还是不得不旧事重提。

好汉不提当年勇,联想的问题在于近年来发展遭遇挫折,业绩不亮丽,所以之前的辉煌也遭世人看轻。但不能否认,二十年前,联想确实对打掉国内PC暴利贡献甚大;而当年的PC巨头,像戴尔、惠普也都遭遇了挫折。虽然说是不以成败论英雄,但市场上以成败定好恶的消费者仍旧为数众多。

在柳传志16日在内部讲话中也提到,“联想集团的手机业务做的确实不好,应该认真检讨,但这和动机无关。”但对一般人而言,可能更相信“坏学生爱作弊”的误导。

在此次“5G标准投票事件”中,联想应该深入反思的,也是应该引起整个企业界重视的另一个问题是--粉丝的价值应该被再认识。联想目前在转型之中,但PC仍然占了业务的主要部分,就整体而言,联想还没有成功收获年轻人的拥护,也没有大规模的“死忠粉”,这类似于“颜值即正义”理论的延伸,对于越来越任性的消费者来说,他不喜欢联想,可能联想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个体的声音在这个时代又是如此重要。

所以说,这次事件中,联想的根本问题,依旧是发展的问题。不管最终是否能抓出“幕后黑手”,对于危机事件,联想最好的应对措施其实还是要不忘初心,坚持做好自己的事情,快速度过转型阶段,重启一个新辉煌时代。

作者  信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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